之前,我跟吖后感慨说,冇一下就过了半生,工工做西嘅苦,时不时爱驷聊下来。听讲进青州一条路好长、好弯,不到驷拉下来。岩好吖江话佢全县各乡镇街都驷过,就得到青州街不曾,也爱驷。
吖后先在微信群打了计划:五一节前乃工好天就八点半到和中北门集合,各自带昼,下部三、四点归到。
大概实践记录如下:
打合水小路进青州。大概分两段:县城到合水,合水到青州(县道 X182 大湖 - 良排 全长35.51公里)。青州X182路段主要是绕着山肩边爬坡边转角,或边落埂边转角,限速30公里。路的一边系山岩(崖),另一边系奔岗,所以爱开慢滴、开小心滴。一路风景不错,天气忽晴忽雨,天空忽明忽暗。吖后开到二十公里左右,车稳,放着《笑看风云》等老粤歌。我打开车窗,一会儿用手托着暖黄、一流流的阳光;一会儿侧头让脸面迎着轻柔、一缕缕的微风;可忽地,迷糊中的我被雨滴打醒。呀……这多变的,山连着山,不知有多长,不知有多少个弯的路啊,我能再走一遍吗?
场景一:和中北门遇到初中教英语的曹老师
“曹老师!咪曹老师。尔吖记得到?”吖后突然对我讲,指着路另一边的一个行人。不等我回答,吖后就小步跑着,穿过路,要打招呼。
我跟上,“曹老师好”。我站定,打量着。曹老师的面神还系原嘅,皱纹深滴,头顶的头发疏滴。着装整齐,上身衬衫、下身西裤。
“好久不见啊。”曹老师知得吖后,接上话。
“系啊。里下疫情管到严,不准我进和中了。以前经常穿和中过城西,方便滴。”吖后不生疏嘅,话题接上驷后就一串串滴。
“尔里下做稳惹啊?”曹老师问吖后。
“我啊?最近想搞下直播,但不知喏般开到头,乃里搞得到嘅多粉来喔……”吖后答。我在一旁,咧开嘴角,咪咪笑着,不敢出声。
“尔驷乃里啊?”曹老师问。
“我等人(吖江),想驷乃里聊下来。”吖后答。
“好。那尔齐家聊。”
“曹老师驷乃里咪?”
“我驷学校啊。”
“系喔,还爱上课。”
睇稳曹老师走着过路的身影,其实我好想见面时调皮下,扑出一句,“Good morning, Mr. Cao”来打招呼的,但冇胆。
场景二:吃路边的野果(土话“飘”,学名“悬钩子”)
吖后停车,话风景不错,落车休息下。佢睇到路边有红红的、枣状的野果,摘到想食。
“哇。好靓,不知吖好食?”吖后好顺手将野果放进嘴。
“不好食。路边嘅花不好采,果更加不好食,每中毒!”吖江急喊,要阻止吖后食。
我蹲下来,低头近看野果。它艳红得滴水般,尾二指嘅大,周身有小小的、突起的珠子,珠子旁边有立起的小钩子。这系“飘”,我细佬哥时抢着摘来食。
“吖好食?”我问吖后。
“岩争进再,听到吖江喊就露出来了,不知惹味道。”吖后答。
我睇到另一只有点焉了的“飘”,有只蚁从中钻出来。“我不怕,我食。”我摘了只“飘”,放到利头上,含碎,好甜。
“啊……我等尔三分钟,如果冇西,我也食”。吖后忍不住再摘了“飘”。
我转头笑稳。吖后连三分钟也不等,即刻就食。
“啊……咳……”吖后捂着肚子、喊着。我们赶紧睇吖后。吖后笑稳。“冇西,冇西。好好食下。”吖后不再扮中毒,解释说。
场景三:搭背包的尴尬
因为担心背包留在车中被人碎车窗(电视里教育说不要留包在车内),所以我们搭着背包行青州街。但青州街人过少,且是熟人间的小环境,当我们三个背着包的人一出现,就被其他路人、店家投来好奇的目光,展览般,我们觉得好尴尬下。一只水果摊档的吖姨问吖后吖每“山榄”,十吊钱一包,系爱浸水后食嘅。路过帐篷档时,一只卖油豆腐嘅向我们打招呼,他用手指指了指木板上的油豆腐,意思系问我们吖不每油豆腐。我们摇头,我们不是从大城市来买特产的,且我们手上也没有锅来煮豆腐啊。
场景四:没水冲的公厕
吖江不想随意在山路边解手,就循着漂亮的路牌,找到了青州镇政府旁的一个公厕。公厕不大,里边有三个可以站着解手的便池。
“尔先,我等下”。吖江睇到地方不大,让我先解手。
我尿完,伸手扭管子上的开关,想冲水。
“冇水?”吖江问。
我行到洗手盆,又扭开关,想洗手。“也冇水。”我苦笑着回答。
我出来,找到吖后。吖后正在喝矿泉水。
“把滴水我洗下手”。我站定,手掌叠着,伸到吖后面前。
“啊?我说嘅水啊。”吖后舍不得。
“快滴。等下,我赔尔盒牛奶”。我无奈地催促。
“简样,做得。”吖后微微倾倒矿泉水瓶,倒水给我洗手。
场景五:在早餐店食昼
吖江提议在青州街消费,食滴东西来。我们转头,再逛一次青州街,在一间有两个门面的早餐店坐定。选了两份六吊钱嘅炒米粉,一份十吊钱嘅水饺。可能店家较忙,粉、饺迟迟不见。我们等的时候,不知吖后觉得饿还系无聊,他从包里拿出几只花生,用杯子装了一小勺店家放在桌头上的辣椒酱,先开吃了。米粉上来后,我饿得不停地夹着往嘴里送。吖后不急不忙,用箸满碟子翻找猪肉片,说要夹给我们吃。
“还不错啊。有好大碟下,猪肉也多,比城里嘅炒米粉还抵滴”。吖后边吃米粉边讲。
“嗯……嗯……”我点头,不讲话,食饱肚胈较重要。
食到一半时,我发现即使是盘底的米粉,也是稍微有点温度,不热的。
“好像米粉不咪现炒嘅。”我话。
“有可能系事先炒好,里下稍微蒸贝下就扛出来嘅。”吖江答。
“啊……蒸贝下喏般等了嘅久喔。”我有滴不理解。
食完后,我们坐着望店门口。这时,一只人麻利地搬东西进店,有一提卷纸,几袋青菜。
“不咪在京东买嘅?送菜来嘅咪?”我问吖江。
“应该系送货嘅”。
我们出店后继续向前行,睇到之前送货的车。“系美团嘅。”吖后探头望了望后尾箱。
“啊……简样话来,我齐家岩岩食嘅菜,不咪青州本地种嘅青菜,也系网上买到嘅大棚菜了?”我愕然。
“系喔。想不到,远吊吊从县城里走进青州来,系食一样嘅菜,不咪人家菜。怪不得食起来,冇惹特别,价钱也差不多。”吖后讲。
场景六:在路边草地野餐
在泥地的临时停车场附近,我们找到一个路口,有草坪的,在矮树下的地方,准备在这里食东西。吖后从车尾箱翻出一帆布,话系野营帐篷的遮阳布,可以垫在草地上坐、摆东西。我们摊开来,帆布系蓝橙两色,挺显眼的。我们拿出各自的东西来分着食。吖后带了自制的蛋糕,谦虚地说这次做得不成功,蛋糕不像蛋糕,面粄不像面粄,样子不好睇,但系真材实料。
“来,来。尝下,尝下。”吖后热情地撕了一小块给我。我接过来,它半透明状,捏起来比面包韧。
"吖咪放了牛奶?"吖江问。
“系,放了炼奶。尔食得出?”吖后答。
“尔齐家吖冇刀?我有只苹果,冇刀分不到把尔齐家啊。”吖后拿着个苹果四周找刀。
“冇啊。”我俩边食东西边模糊地答。
“我以前有一把‘瑞士军刀’,好好用嘅,但以前坐火车,把安检收走了。”吖后用两手手指抓稳住苹果两边,着力想扳开。但苹果纹丝不动。
“不到,我食一口,再把尔食一口,轮流食。吖得?”吖后将苹果伸到我面前。
“不来。”我坚持不同意。“如果尔系妹仔,就可以来。”我补上一句。
场景七:食饱后诉苦
“吖后,尔吖知,我喊尔出来行下,系里几工瞓不好。”我坐在吖后旁边,低头讲。
“惹?”
“昨晚日,股市大盘跌到捞粄跟。我失了好多钱。”
“啊?尔还炒股啊?”
“我不咪炒股,系买了理财。理财产品中包含了部分股票,所以大盘跌时,我嘅理财也会跌。”
“几多?失了几多?”吖后关心里问。
“我不曾起老婆,不使养细佬哥,存到嘅工资钱,都买了理财。”我细声地说。
“简样啊?简样系好可惜下哩。做惹驷买股票啊?”吖后问。
“不咪股票,系理财。我从来不买股票,觉得股票风险过高。我系买了中低风险嘅理财。但乃只会想得到,理财跌起来,心也会嘅痛嘅喔,还失本钱。”
吖后不出声。
“我开始想,我保守滴,买理财不系想餐几多钱,只系想抵减一下通货膨胀嘅速度。尔想,拿工工爱买嘅青菜来讲,从原来嘅2吊钱一斤涨到4吊钱。我一只人,在工资不涨嘅前提下,每只月,我单单青菜就爱出多60吊钱。我想稳,买只约4%收益率的理财产品,每工可以食多两两青菜。但乃只会想得到,4%收益的中低风险理财产品,会有损失5%~10%本金的风险喔。偏偏这失本嘅概率就还让我遇到了。原本我系想额外得到多一滴利息,但不料反过来成倍地失本钱。尔话,我喏般好?”
吖后还系不出声。
“尔睇。我白头发又多了嘅多。我想啊,我里下四十岁了,工作能力不断被社会压缩,我以后嘅收入只会越来越少。我想嘅好简单,想将我后生时存到嘅钱当作以后养老、应急的支出,因为我冇其它可依赖的:冇老婆服待,冇子女赡养,冇社保。我唯一有嘅系现金。但净现金对抗未来风险嘅能力实在系低。钱贬值过快,十年前,十万现金与现在十万的购买力,相差实在系好远。”
我继续细声地讲。
“我不懂理财。只会跟风买,从最初的‘余额宝’到现在的净值式基金理财产品。前几个月‘京东金融’和‘支付宝’APP弹窗发优惠券推荐买基金,我也买了。其实到里下,我都不知买过的理财产品,是有哪些区别。我只是简单用‘一万块钱每天能收到多少钱收益,是有一块钱,还是才几角钱’来判断抵不抵得买。”
“那……以后不买理财了。”吖后讲。
“我不知啊,冇得选择。存银行定期吧,三年仅有3%左右的收益,被通货膨胀率碾压;买中低风险的理财吧,比存定期高滴,但有损失10%本金的概率。最近网上还讲,河南有村镇银行的定期存款用户,连本金也取不出来了,更令人心慌。我转了一圈,发现钱虽然在自家手上,但总觉得至少有一部分是不属于自己的,这部分要么系原金额贬值,要么投资被亏损掉。以前话'节俭'系美德,但从里下来睇,撑钱不如使钱。但谁能保证自己一直有工作,一直有收入呢?人会老,人可能会生病嘅啊。我里下不存钱,以后急稳用钱,捞乃只拿?我不愿捞人家借钱。”我有点抽泣道。
“不使对未来嘅悲观,爱相信我们的‘国运’。”吖江也过来劝我。
“系啊。听讲,之所以选择‘十月一日’作国庆,系经过好多大师睇过嘅,国运至少会旺两百年。大盘会涨归驷嘅”。吖后接着说。
“系啊。与其唉声叹息,不如常滴捞吖后一齐出来聊,进下青州来。”我笑着站了起来。
场景七:车转弯时喊“我转角了”
返回途中,下坡的路段长,且转弯多。吖后说要“标准驾驶”,车每临到转弯的地方,摁一下喇叭,提醒可能从对向行驶过来的车辆注意。但这条路的每隔一小段就需要转一次弯,吖后摁喇叭的次数多且密。他就灵机一动,让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我人工喊话,要我代替喇叭。我觉得好玩,就试着配合吖后,当车子开到转弯前时,我就用双手合拢了嘴,向车窗外大喊一声“转角了”。
“不够生动哩。爱加只‘涯’驷啊。”吖后咂着嘴评论道。
“我转角了!”我真得照吖后简样大声喊。吖后和吖江听了直乐。
我每隔两、三秒就要重复地大喊。不一会儿,我就觉得累了,建议吖后摁回喇叭去。
“不知对面车吖听不听得到。如果听到了,吖会话我齐家系‘颠仔’喔。好得,里下冇惹车。哈哈。”吖后笑着自问自答。